天使与海豚（下）
非人类设定
真·天使·橘真琴 × 真·海豚·七濑遥
天使堕落预警
海风轻拂着伫立在海中的明礁，海浪轻柔地拍打它的脸庞，溅起纯白的浪花。
七濑遥在背对海岸的那一面，倚靠在礁石上，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手里的底栖藻。
那是他来的时候捡到的，这颗褐色的底栖藻不知道为什么在海里乱飘，七濑遥看到了就顺手带过来了。
他想着橘真琴应该没见过吧，还等着一会儿给他科普几句，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的博学识广。
奇怪的是，七濑遥从早上就等在这里，现在连太阳都开始收敛自己的光芒了，橘真琴却迟迟没有出现。
难道是像藏翅膀一样把自己藏起来了吗？
七濑遥无趣地抬起头，空荡荡的天上连一只海鸥都看不到。
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，突然想起松冈凛嘲笑他说“眼珠子都要飞到天上了”。
七濑遥的脸微微泛起红色，然后他猛一阵摇头，拍了拍自己的脸。
我才不是喜欢他呢。
七濑遥泄气般地沉入水中，变回了一只海豚，打算先去其他地方转转。
太阳消失在海平面之前，总该来的吧。
附近的小岛上，稀疏的几棵树在风中摇曳。半个月亮爬上了枝头，朦胧的月色接连着点亮了周围的星。
七濑遥半张脸露在外面，嘴巴在水下吐着泡泡。
明明说好了“下次见”，为什么还不来。
我等得底栖藻都谢了。
失去耐心的七濑遥闭上眼睛开始倒数。
数到零，再不来的话我以后都不见你了。
一百...九十九...九十八...九十七...九十六...九十五...
“遥！”
头顶上突然有人叫他，这样一搞，七濑遥顿时忘记自己数到哪儿了。
他抬头看了看，橘真琴终于如他所愿地站在那里。
“你什么时候来的？”七濑遥略带惊讶地问。
“刚刚。”橘真琴扑通一下坐到礁石上，“抱歉，遥，今天陪妈妈去了别的地方，好不容易才赶过来的，幸好你还在这里。”
七濑遥看他耷拉着眉毛，一副超级抱歉的样子，撇了撇嘴，原谅他了。
“遥，你一直在等我吗？”
“没有，我也刚到。”七濑遥赶紧转过身背对他，生怕自己撒谎被看出来。
“这样啊...我还很担心呢，没有等很久就好。”
“担心什么？”
“担心会不会又有人来抓你啊....或者这次来了一条真的鲨鱼，你游不过他怎么办...”
我才没有这么弱呢，七濑遥想。
“见不到你的时候，我就一直在想这些事情，可害怕了。”橘真琴说着，自己都难过起来。
“...我不是在这里吗。”
竟然被一个笨蛋天使担心了，七濑遥不知怎的，心头一暖，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温柔起来。
“遥，我不在的时候，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啊。”
认识你之前，我也一直把自己保护得很好。
七濑遥这样想着，开口却完全说成了另外一个意思：
“那你一直在这里保护我不就好了。”
橘真琴愣了愣，随即苦笑道：
“但我不能一直陪着遥啊。你忘了？你是住在海里的。”
“嘁。”七濑遥把视线瞥向别处，“你这么厉害，把自己变成海豚好了。”
“遥，还是你变成天使比较好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天使是长生不老的，”橘真琴像是要引诱他似的，“那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啦。”
七濑遥听了，耳朵偷偷地开始发烫。
随随便便就说这种让人难为情的话，还浑然不自知。
“遥，你怎么了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你的脸好红...”
“我没有。”七濑遥一下子把自己整个人躲进海里。
“遥，这样我都看不到你了。”
就是不想让你看到我脸红啊，笨蛋。
“遥，你再不起来我就走了。”
七濑遥在水里动了动，把脸露出来了一点儿。
“我真的走了噢。”橘真琴说着就要把翅膀展开来。
七濑遥看见他的身后升起了白光，以为他真要回去了，心里一急赶紧从水里扑腾起来。
“等一下！真琴...”
“干嘛？”
“不要走...”
橘真琴身后的光忽地消散了，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还微红着脸的人，看着他眼神闪烁，好像从海洋深处冒起晶莹透亮的珍珠，下一秒就要从他的眼眶倾盆而出。
“遥...”橘真琴乱了心神，连忙摆摆手，“我开玩笑的啊。”
七濑遥没说话，只是仰着头幽怨地看着他。
“遥...”
橘真琴跪坐下来，往礁石下探出身子，伸出手抚上了他被海水湿润的脸庞。
“我不走，我就在这里。”
“...真的不走？”
“真的。”
“你又骗我，”七濑遥甩开他的手，“等下妈妈一喊你就回去了。”
他赌气般地背过身去，低下头吸了吸鼻子。
橘真琴被他可爱得不行，转而去揉了揉他的头发：
“在那之前我都陪着你，好不好？”
“哼...”
“我答应你明天再早一点过来嘛。”
“如果是说比今天早一点的话那你就不要来了。”
“遥，你今天果然等了我很久吧？”
“谁等你了...”
天使和海豚逐渐炽热的视线在夜里交织，月色撩人。就连路过的风都停止了跟海水嬉闹，轻柔的波浪拥抱着海豚，拍打在天使的心上。
稍微有点儿刺骨的水温告诉七濑遥冬天快来了，干枯的落叶掉落在海面上，泛不起涟漪，很快就被海浪吞食掉。
万物一天比一天失去生机。
但这跟橘真琴和七濑遥没有关系。
“遥，”橘真琴盘腿坐在明礁上，“你都不冷的吗？”
“不冷，”七濑遥舒服地泡在海里，“我的体温是恒定的。”
“真厉害呢。”
“真琴不冷吗？”
“不要紧，我都感受不到。”
橘真琴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手里的什么东西。
“你在干嘛？”七濑遥好奇地游过去。
“我在给遥编戒指。”
“...啊？”
“我上次经过公园，”橘真琴略显骄傲地说，“看到人类都是这样做的。”
老掉牙了，你说的上次该不会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吧？
“你用什么编？”
“我自己摘的花...准确的说是花茎。”
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，真的能编起来吗？
七濑遥看着他的手指和花茎无限纠缠，无聊地打了个呵欠。
“真琴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知道人类会把戒指送给谁吗？”
“谁？”
“送给喜欢的人。”七濑遥一手撑着头，脸上带着一丝坏笑。
编戒指的动作顿了顿，橘真琴暗自红了一下脸。
“是...是吗...”
“真琴，你不知道‘喜欢’是什么意思吧？”
看你这副纯情的傻样，肯定不知道。
“谁说...我知道的...”
“是吗，那你跟我解释一下。”七濑遥故意刁难他。
橘真琴假装很认真在思考，憋了半天，最后还是认输投降。
“等你编好戒指，先想好是不是真的要给我噢。”
七濑遥调戏完就游开了，剩下橘真琴在礁石上眨巴着眼睛。
他默不作声地继续把手里的花茎绕来绕去，过了一会儿，感受到有人游了过来。
“遥，你去哪里...”一抬头，才发现对方不是他想的那个人。
“怎么？遥不在这里啊？”说话的人有着一口尖锐的利齿。
“凛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我无聊啊，想来这边找遥比个赛什么的。”
“比赛？”
“你不知道吗？我和那家伙算是多年的老对手了。”松冈凛不屑地挥挥手，“他老觉得自己在水里是最强的，依我看，我才是实至名归的海中王者！”
橘真琴配合地鼓了鼓掌。
“话说，遥那家伙呢？”
“他刚刚游开了，不知道去哪儿了。”
“搞什么，你们吵架了？”
“怎么会。”橘真琴摇摇头，继续捣鼓那几根可怜的花茎。
“那你干嘛呢？”
“编戒指。”
“戒指？”松冈凛了然地勾了勾嘴角，“要送给遥啊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废话，这种东西不都是要送给喜欢的人的吗。”
橘真琴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，看起来有点儿沮丧。
“怎么了？”看他这反映，松冈凛以为自己说错话了。
“凛，怎么样才叫‘喜欢’呢？”
“啊？”
“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遥...”
“这...怎么会不知道呢？”
“因为天使生来就是无欲无求的，我不懂‘喜欢’是什么样的心情...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。”松冈凛朝他游过去，“这跟欲不欲望没有关系，任何人在第一次喜欢上谁之前，都不知道什么是‘喜欢’啊。”
“欸？”
“这样说吧，”松冈凛往礁石上一撑，“你跟遥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？”
橘真琴用力地点点头。
“是不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想跟他分享？”
超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“是不是每天都想见到他？”
害羞地点了点头。
“见不到的时候是不是会很想念？”
“...想念？”疑惑地歪了歪头。
“就是会担心他好不好，想知道他在哪里，想知道他在干嘛。”
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。
“每次要分开的时候是不是就浑身难受？”
眉毛耷拉下来地点了点头。
“是不是想一直跟他在一起？”
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了。
“还有，”松冈凛故弄玄虚地顿了顿，“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总想触碰他？”
橘真琴不自知地红透了脸。
“那你就是喜欢他啊。”松冈凛两手一拍。
橘真琴低着头，仔细回想着刚刚的问题，还有自己所有肯定的回答，眼眸中逐渐跳动起比钻石还闪的光。
“凛，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“因为我聪明，”松冈凛鼻子都要翘上天了，“我的事你就别管啦。”
“可是，”橘真琴突然又担心起来，“遥他会喜欢我吗？”
“你去确认一下不就知道了。”
虽然松冈凛很清楚，这早就不是会不会的问题了，但他总不能擅自就把别人的心情说出来吧，两个人的事还是两个人自己解决比较好。
我真是个善良的小天使！松冈凛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么么哒。
“怎么确认比较好呢？”橘真琴满脸都写着对松冈凛的崇拜。
“这就不用我教了吧！”松冈凛扶额，“试探一下什么的...像我刚刚问你的那些问题，你换个方式去旁敲侧击一下不就好了。”
“这样啊...”橘真琴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。
“不过...”
“不过什么？”
“我是说...”松冈凛这会儿又显得很犹豫，“你们真的能在一起吗...”
“...嗯？”
“你们可是...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海里的啊...”
这下反而是橘真琴不在意地笑了笑：
“对我来说，可以每天像这样见到遥就足够了。”
“总之...你们自己搞定啦...”
松冈凛可能还是觉得毁了气氛，说完，转身变回鲨鱼就像装了马达一样溜走了。
橘真琴朝它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，继续他的编戒指大业，编着编着嘴里还哼起了小调儿，心情似乎变得很不错。
“你编戒指编傻了？”
突然，七濑遥的声音在礁石背面响起。
“啊，遥，你回来啦。”橘真琴转过头来，眉眼弯成月牙一样对他笑。
“...笑成这样，真傻了？”
橘真琴现在听什么都是好话，连七濑遥的挖苦也笑一笑就过去了。
“刚刚凛来过了噢。”
“他来干嘛？”七濑遥绕到橘真琴的前面来。
“本来是找你的，不过你不在，我就跟他聊了下天。”
“你们...聊什么了。”
“嗯...秘密。”橘真琴神秘地眨了眨眼睛。
七濑遥看上去有点儿不高兴，虽然他其实并不关心橘真琴和松冈凛聊天的内容，但是聊了几句橘真琴的心情就变得这么好，七濑遥在某种程度上觉得自己的什么东西被抢走了。
“但是，遥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我想清楚了，”橘真琴把成功编成一圈的花戒指举起来，眯起眼睛，用它套住了在头顶高挂的太阳，“我要把戒指送给你。”
七濑遥迅速地对这句话做出理解，明明是自己先调戏橘真琴的，又是自己先羞红了脸。
“遥，把手给我。”
“不给，”七濑遥别过头，“你都不问我要不要啊？”
“我才不管呢。”橘真琴先向他伸出了手，“遥只说了戒指要送给喜欢的人，我就是要送给你。”
这种时候倒变得强硬了起来。
“遥，快点，我手都酸了。”橘真琴催促道。
七濑遥撇了撇嘴，往礁石靠近了一点儿。橘真琴顺势拉起他的手臂，再往上握住了他的手。
随着手工粗糙的戒指被套到无名指上，七濑遥趁机反握住了橘真琴的手，失去规律的心跳放肆地在两人交叠的手掌心躁动。
橘真琴看进七濑遥那双比海更蓝、比繁星更灿烂的眼睛。
他知道已经不需要再确认什么了。
悬挂在冬夜的月亮散发出清冷的光，远处哗哗的海浪声像没有音调的催眠曲，让人平静又心安。
橘真琴仰卧在明礁上，闭着眼睛。七濑遥靠着礁石坐在水里，双脚上下拍打着海面，扬起阵阵白沫。
“真琴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不回去吗？”
“再等一会儿。”
七濑遥仰起头，看到橘真琴伸到礁石外的手。
他把手搭上去，轻轻地揉捏橘真琴手指上的骨节。
橘真琴被搔得心痒痒，一把握住了他。
“还不回去吗？”
“遥，你很想我走吗？”
“不想。”
“那我今晚睡在这里吧？”橘真琴从礁石上探出头来。
“谁管你。”七濑遥好笑地说。
橘真琴又躺回去，始终牵着七濑遥的手。
“我不想回去，不想和遥分开。”
“真琴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手酸。”
“遥，你好破坏气氛。”橘真琴乖乖松开他的手。
“明天又能见到了。”七濑遥安慰他。
可是，七濑遥又何尝不想和橘真琴一起度过每一个漫长的夜晚。虽然每天都能在礁石旁相见，但见面的时候有多雀跃，分离时就有多不舍，甚至加倍留念。
橘真琴一想到自己曾经对松冈凛说，只要每天都能见到小遥就好了，就觉得那时的自己傻得天真。他越是喜欢，就越变得贪心起来。想靠得更近，想要得更多。相思难耐的时候，他也无数次地想问，是不是每个陷入爱里的人都像他一样，见到喜欢的人就笑，见不到的时候，只是一想起就会心痛。
“可是，不够啊。”橘真琴用委屈表达着自己的爱意，“我不想只是每天见到你啊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也想像别人一样拥抱你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也想像别人一样亲吻你。”
“嗯。”
“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。”
“真琴...”七濑遥往外游一点，好让自己能看到他。
“遥，如果我们能变成人类就好了。”
橘真琴坐起来，低下头俯视七濑遥。
“那样的话，就不用整天只围着这块光秃秃的石头转了。”
七濑遥没说话，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“我想带你去看陆地上所有风景跟这片海一样美的地方。”
“我想带你去吃世界上所有好吃到让人幸福得哭出来的美食。”
“我想带你去赏春天的樱花、听夏天的雷雨、踩秋天的落叶、看冬天的暮雪。”
“我想带你去坐摩天轮、到山顶上看日落日出、到北极去看极光。”
橘真琴滔滔地说个不停，可他越说声音就越是带上控制不住的哭腔。
“我想每天晚上闭眼之前看到你，早上睁眼之后也看到你...”
七濑遥越往下听，就越是觉得心被绞住一般的疼。
“遥，我想...我想...”
我也很想，我也很想。
橘真琴的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，他为了憋住眼泪，只能紧紧地抿住嘴唇，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了。
七濑遥都知道，七濑遥都了解，所以他没有叫他“不要哭”，只是倾尽所有温柔地看着橘真琴。
“真琴。”
“你想做的事，我都陪你。”
橘真琴看着从未露出过这种表情的七濑遥，破涕笑了起来。
他相信七濑遥，就像七濑遥相信他一样。
无法抑制的思念萦绕在心头的夜晚，月色替他亲吻着他。
“妈妈。”
“怎么了，真琴？”
“我现在知道什么是‘喜欢’了。”
“是吗？”
“我也明白妈妈说的那番话了。”
“真琴...喜欢一个人，是痛并快乐着的呢。”
“嗯。”
“真琴不会觉得很辛苦吗？”
“如果可以变成人类就好了...不过小遥也说会一直陪着我。”
“真琴真的想变成人类吗？”
“嗯...”
“但是成为人类，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噢。”
“真的可以吗？！”
“天使堕落入凡之后，以人类的身份获得重生，但也会失去永恒的生命和强大的神力。”
“我...”
“人类的生活一点儿都不轻松，到时你就算哭鼻子也找不到妈妈噢。”
“妈妈...”
“但真琴是聪明又勇敢的孩子，我一直都相信着你。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，妈妈都会支持你的。”
深不见底的大海中，海豚和鲨鱼从巨大的珊瑚丛后面探出头来，确认四周没有其他威胁之后，迅速地游向水面。
海豚的嘴里叼着一瓶闪着金光的液体。
浮出水面后，海豚和鲨鱼现出人形，躲在某个小岛的背面歇息。
“我的天，那只海巫也太吓人了。”松冈凛大口地喘着粗气，“章鱼一般不都是八只触手吗？她怎么有这么多！”
“...都说是海巫了。”七濑遥看上去也心有余悸。
“幸好我们溜得快，我都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她吃了！”
“胆小鬼。”
“你还好意识说！要不是我陪你，你肯定半路就吓跑了！”
“不要拿你跟我相提并论。”
松冈凛气得白眼翻上天，用力往七濑遥身上泼了一把海水。
“不过，”平静下来后，松冈凛说，“你真的要这样做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一定要变成人类吗？”
“嗯。”
七濑遥把从海巫那儿得到的药紧紧攥在手里。
“真琴他...也说了会变成人类对吧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但是...你不是最讨厌人类了吗...”
“以前是，”七濑遥思忖片刻，“以后不是了。”
松冈凛还是不懂。
“因为以后，人间也有天使存在了。”
七濑遥也没想到自己会说这话，说完还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。
松冈凛叹了口气，他知道拗不过七濑遥，却也在感叹这凄美爱情故事的同时，不禁为即将和多年的好朋友海陆分离而感到遗憾和不舍。
“我知道了，你要好好保重啊。”
“...我会常来海边看你的。”
“你少来，等你变成人类，就看不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了。”
“就算只是鲨鱼的形态我也能认出你来。”
“别，你还是趁现在把我这帅气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吧。”
七濑遥笑了笑，发自内心感谢这位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友人。
“说真的，保重啊，遥。”
“嗯，你也是。”
天幕下镶嵌着明珠般闪烁的繁星，数量却多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失重而落到眼前。
明月也稍显逊色。
橘真琴和七濑遥沐浴在这漫天的星光下，远处的灯塔忽闪着光，似是指引迷路的旅人归家。
“遥，”橘真琴坐在明礁上，抬头感叹道，“星星多得都看不见月亮了。”
七濑遥躺在海里，只露出一张脸在水面上。
他无心欣赏这浩荡的星辰，闭着眼睛感受着大海母亲熟悉的包围。
橘真琴实在舍不得他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样子。
“遥。”
“嗯？”
“变成人以后，你还会游泳吗？”
“不知道，不会的话我就去学。”
“那我也跟你一起。”橘真琴笑了笑。
“你这么笨，还不一定学得会。”
“你少瞧不起我，到时我比你先学会也说不定呢。”
“你最好是。”
七濑遥从水里坐起来，露出了挂在脖子上的玻璃药瓶。
瓶子里的液体闪着金光，在夜色下格外瘆人。
“遥，你真的要为了我变成人类吗？”
“我才不是为了你。”七濑遥傲娇地转过身去，“我是为了陆地上所有风景跟这片海一样美的地方；为了世界上所有好吃到让人幸福得哭出来的美食。”
身后的人嗤笑一声，七濑遥为了掩饰尴尬，擅自继续往下说：
“还有...还有春天的樱花、夏天的雷雨、秋天的落叶、冬天的暮雪。”
“还有摩天轮、和到山顶上看日落日出、到北极去看极光。”
“才不是为了你。”
“既然这样，”橘真琴好心地配合他的演出，“那我也就没必要变成人类了，反正你自己也能去做这些事情，对吧？”
七濑遥吓得一哆嗦，示弱般低下了头：
“不对...”
“那是什么呢？”
“我要跟你一起做这些事情...”七濑遥越说越小声，小到只有他自己听得见。
“我听不到呢。”橘真琴故意拖长了嗓音。
为什么每次都会反过来被他调戏？
七濑遥彻底认输了，他回过身来，直直地看进橘真琴的眼睛：
“我说，我要跟你一起。”
橘真琴满意地勾起嘴角，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。
“遥，你害怕吗？”
“不会。”
“我害怕。”橘真琴垂下视线，“我想为遥做的事有很多，其中最想做的就是让遥成为幸福的人。”
“可是如果，即使我变成了人类也做不到的话...”
“那我就让真琴成为幸福的人。”七濑遥打断他，无比坚定地说。
橘真琴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。
所有无眠的夜里，无数的担心，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。
“遥，变成人类之后，我一定第一个跑去找你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
“那我们比赛，看谁先找到谁。”
“好。”
璀璨的繁星映照着他们的脸庞，灿烂的星光倾洒在他们的肩上。
夜再美，也比不过你深透的双眸，和你嫣然的笑容。
这是哪里？
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？
身体变得比铅更沉重，仿佛正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拖向深处。
橘真琴半睁着眼睛，却只看见无边的黑暗，像苦海一样深不见底。
滚烫的海水灌进身体，缓慢而无情地夺走他的呼吸。
好难受。
越往下沉，橘真琴越能感受到心跳在耳边轰鸣。
咚...咚...咚...
它原来就跳动得这么剧烈吗？
橘真琴无力地闭上眼睛，任由黑暗吞噬着自己。
是不是呼吸停止的时候，这一切就结束了？
橘真琴从未如此希望能快一点失去呼吸。
意识几近模糊，狂乱躁动的心跳也逐渐离自己远去。
突然，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。
那光芒越来越灼眼，比这火烧火燎的海水更加令人窒息。
遥。
迷蒙中，橘真琴念起了这个名字。
遥。
橘真琴反复呢喃着，却忆不起名字的主人。
遥。
遥。
遥...
闪烁在橘真琴眼前的光突然冲破了这无边的黑暗，变成了一双巨大的翅膀，紧紧地将他裹在中间。
陌生而熟悉的触感让橘真琴终于放弃了挣扎，他的手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，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“真琴。”
“真琴。”
...妈...妈？
“堕落的过程很辛苦吧？我相信你一定能挺过来的，你也确实做到了。真琴，你很快就会变成人类，迎来重生了。别忘了你来时的目的，希望你在短暂的人生中能够为自己和所爱之人争取幸福。我最亲爱的天使，妈妈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的，我爱你。”
漫天的樱花飞舞在空中，宣告春的降临。
春天总是如约为世界带来新的生命。
医院的过道上，两个坐立不安的男人紧握着拳头，一刻不停地在狭窄的走廊上来回踱步。他们素不相识，但都同样焦急地等待着，即将开启的人生新的篇章。
走廊尽头的两间产房里，几乎同时响起了两声震耳的啼哭。
刚刚还焦头烂额的两个男人，此刻像突然松了发条一样愣在原地。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，随即激动地抱在了一起。
迎来家庭新成员的喜悦超越了陌生人之间的距离。
婴儿房里，相邻的两张小床上，躺着两个更小的新生儿。
他们安静地窝在襁褓里，第一次呼吸这个世界的空气，尚未睁开眼睛。
或许连把他们接到这个小小世界的医生都没有发现，他们的后颈上，一左一右有着非常特别的胎记。
一个形状像海豚，另一个神似一双天使的翅膀。
这不同寻常的胎记，冥冥中仿佛预示着他们之间不一样的羁绊。
孤单浪漫的天使，遇上了背负伤痕的海豚。
绕着地球找不到落脚处，海却是座没有围墙的城。
天使懂得海豚的伤悲，海豚疼惜天使的心碎。
我们的相逢或许不轻松。
可是只有你让我深深心动。
——梁咏琪《天使与海豚》